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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棉花帝国】为什么棉织品才是全球商品
为什么要抵制新疆棉花?
为什么西方国家要抵制新疆棉?可能很多网友还不了解。本质上是西方国家为了遏制中国发展,而寻找的一个由头,那么为什么会选择棉花?
早在2000年开始,中国就已经成为世界棉花第一生产国,2017年更是成为了世界上一家独大的纺织业中心。我国既是棉花第一生产国,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棉纺织生产国,世界上最大的棉花消费国,这就意味着从下游的原料种植,到中游的纺织面料,到上游的成衣服装,已经统统被中国控制了。
早前学习近代史的时候,历史书上说我大清万事不求人。洋人马嘎尔尼过来谋求建交通商,被乾隆皇帝给拒了,理由是我天朝物产丰盈,无所不有。
你想要的东西,什么生丝瓷器,我都有,且是玩剩下的。你那儿有的东西,我全不稀罕。
书上这么说,当然是要展现一个闭关锁国,统治阶级夜郎自大的形象。不过我倒是注意了别的事情。这个物产丰盈无所不有”。换句话说,物质资料极大丰富,真就那么值得骄傲吗?
既然你啥都不缺啥玩儿都有,优越感十足,为啥还是被人家打得满地找牙呢?不说打架的事儿,就说产业发展,怎么也还是被人超越了呢?
《棉花帝国》这本书就很有意思,某种程度上,算是提供了一个解释。那就是:物质层面丰裕,不等于于社会发展的先进。生产关系的变革,经济模式的发明,才是把整个社会往高层次里带的重要因素。社会层次高了,产业发展的空间便更大,这才能跟着上去。
在鱼缸里养鲸鱼,不现实。把社会弄成鱼缸的事儿却非常现实主义,比如说大清。
棉花帝国是全球史的写法,也可以说是资本主义史。棉花,算是个话头,或者说媒介。通过棉花这种要素的穿针引线,作者展现了资本主义的兴起、发展,以及被其推动的全球化进程。
欧洲,特别是英国,本不是盛产棉花的地方。棉花是一种更适宜生活在亚热带的作物,像印度、埃及、南美洲等,这才是它应该呆着的地方,当然还有我中国。
实际上由于产地优势,棉纺产业在这些地方也一度非常发达,无论棉花的种植,还是后续的加工,都达到了非常高的水平,并长期领先于世界。
欧洲尤其是英国,不善于干这个,顶多就是有市场,把亚洲生产好的棉纺织品经由陆路、海路运过来,卖给当地人。也就是说,亚洲赚欧洲的钱。
丰裕的物质条件,先进的生产方式及制作水平,以及棉花产业非常依赖的要素——密集的劳动力,最终都没有敦促这些国家建立起棉花帝国,然后走向全球化。
反倒是棉纺产业相对不那么发达的欧洲,最后把这个事情干成了,为什么?
这里我们不妨做个朴素的道器之分,把物质生产层面的要素视为器”,将调配运用物质要素的东西视为道”。
欧洲所做的事情,就是超越了器,在道”的意义上取得了精进。洋人之所以能够干成这件事儿,首先还不是因为有了工业革命,或者生产设备层面的突破,而是它们能够把棉花、人力、市场这几个要素拎出来,借助市场,还有暴力,重新安排起来,弄出一个前所未有的产业逻辑。他们在这个新产业的运作过程中,实现了资本原始积累。
技术的革命是留着随时以备使用的工具,怎么使用这个工具,才是更核心的问题。
作者概括说:欧洲人创造了一个组织经济活动的新模式。
他们是怎么创造出来,以及这个新模式是什么呢?
首先,这个创造过程不是绣花打麻将,不是请客吃饭,没有那么文质彬彬,而是一群文明人,对着另一群被视为不文明的人,干一些跟文明没一毛钱关系的事。
新大陆被发现了,气候环境特适合种棉花,洋人就开始在那里种棉花。前面为了占取资源,土著被屠杀干净了,这时候发现干这活又需要大量劳动力,那就在非洲寻求解决,就有了贩卖黑奴的生意。
赶巧不巧的是,非洲人正好经常有部落争斗,酋长们又特别喜欢印度过来的上等棉布。欧洲人便把棉布和其它小玩意儿带到非洲,撺掇部落斗争,用这些小玩意儿换取部落斗争产生的俘虏,再把这些俘虏源源不断地运到美洲。
通过鼓捣棉花种植、黑奴贩卖、棉纺生产,欧洲本地的相关产业兴起了,填满了市场需求,击垮了印度、中国这些老派生产国家。
各生产环节完美运行之后,欧洲人便谋求市场的拓展,并进一步削弱其它地区棉花产业的市场份额。自己在整个生产上占支配地位,其它几个原先棉纺技术发达的文明,只能被安排,给洋人打工。
就是这么个模式,是作者强调的重点。船坚炮利,适足以为这个模式的构建提供支持。立足于这个大的生态环境,才有了棉纺产业链的跃迁式进步。
没有折腾出这整个生态环境的印度、中国,单靠发展棉纺产业,无论如何也是干不到全球化的。
压根就是两个维度的事物。
黑奴呢,这会儿也不好叫人了,算是生产要素。出发时死一批,船上死一批,到了美洲大陆水土不服再死一批,剩下的还没折腾完蛋,便用来种棉花,种好的棉花再做成棉织品,然后继续卖给非洲酋长,换来更多的奴隶,再进一步扩大棉花种植——
盈利闭环就是这么清晰。
在这个过程中,美洲的棉花产业也兴起了。
跟欧洲的老爷、印度的贱民不同,美洲的奴隶具有下限更低的可糟践性,这就方便了棉花产业更彻底地压榨劳动力,从而制造出更加物美价廉的商品。
这种拿命换钱的勾当,一度引起欧洲人的极度不适。
倒不是出于某种人道主义关怀,担心同类道德水准的堕落,或者文明人的愧疚,而是欧洲市场对美洲棉花产业的高度依赖令他们惶惑不安,以至于认为有必要执行欧洲第一的政治策略。
新旧大陆之间,便因为这个展开了贸易战。当然,这也是后话,关键在于,棉花这个要素,像是某种幽灵一样,推动着不同大陆不同文明不同群落的人走到一起。
世界再天高地远,也仿佛装不下欲望和争端。未来怎么办,只有天知道。资本的机器一启动,连它的主人也控制不了。
也许是出于不同时代有不同伦理标准”的考量,作者在叙述过程中,甚少进行道德评判,几乎自始至终保持一种机器的灵敏与理性。该看到的就纤毫毕现,不该看的决不多看一眼。诸如战争资本主义、军事-棉花复合体这些概念,背后所蕴含的生活场景令人无法直视,作者始终以最大的克制娓娓道来。
不可否认的是,正是道德水平堪忧的这群人创造了历史。凭借着一种近乎异端的蛮力,推动了文明的进程。把别人不当人,必要的时候也不太把自己当人。
这让我想起某富翁破产后说的一个段子。他说,过去是人和人谈,怎么都好谈。后来是人跟钱谈,勉强也能谈。现在是钱跟钱谈,那钱跟钱能有什么好谈的?他便隐居了。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被时代所抛弃,以及一种被时代抛弃的缘由。
马克思说,资本来到世间,从头到脚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。马爷说得毕竟不够彻底,往往还需要我们加以补充。《棉花帝国》里那群创造历史的人们,恐怕已经对血和肮脏的东西”了无概念了。
他们所具备的,是文明人特有的原始和蒙昧。这种原始和蒙昧,让他们怀着极强的信念去搁置文明,并怀着极大的热情去改造世界。
资本主义,或者说这个现代世界,在感性层面上总是让人感到一言难尽。善与恶交织并行,又往往存在既非善又非恶的东西。有些东西要比分明的概念原始的多,且它们从未离开,于是才有了屠杀美洲土著、贩卖非洲奴隶、开辟大航海时代的欧洲人。
早前读近代史的时候,总有一个困惑或者令人尴尬的问题。敝国的近代化历程,是在洋人枪炮叩关的情况下被强行启动的。那么到底如何评价洋人的行径?
侵略者当然是坏的,然则编写历史教材的人提到清廷的皇帝,也仍旧要责其顽固闭塞、圈地自萌。这就是说,还是洋大爷打醒了他们,后人也认为介入这个全球化的社会是非常必要的,且有了比没有好,早接触比晚接触好。从这种功利的角度去审视洋人的枪炮叩关,便又有人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结论。
到底是洋鬼子,还是洋大爷?
多言数穷,不如守中。此类事情还是问问利弊,至于善恶,不如像《棉花帝国》的作者一样悬置,交给其它领域的人去探讨。比如说,文学领域。康拉德的《黑暗之心》就写的很好嘛,一个人在道德边缘如履薄冰,康拉德大约是最有现代感的人之一了。
那么,回到功利的维度,既然物质资料的充裕不足贵,到底什么样的创新,享有着更高的优先性?
用作者的话说:真正伟大的发明是这些机器所嵌入的经济、社会和政治结构。
这些虚无缥缈的,难以捕捉难以量化的东西,反而是更加重要的。它们驱使洋人离家万里,离开文明世界,去新世界里进行野蛮的耕拓——
当然,历史没必要重演,不是说离了野蛮就不能活了。不过即便是野蛮,实际上也孕育着与之相对立的种子——作者在结语里说:在这个统治和剥削的大故事中,还有一个并行的关于解放和创造力的故事。
我们回到原点,无所不有,万事不求人,未必就是好的。小农经济落后,落后就落后在它啥都不缺,商品经济反之,好就好在啥都缺,只能在产业链上搞分工,谋一个环节。
奥威尔在《1984》里挂口号,说:奴役即自由。这当然是反讽。然奴役和自由的转化,又好像从来就这么混沌。奥威尔说得未必全错(即便他自己未必这么认为)。农民变成商人,自给自足变成互通有无,到底是更自由了,还是更奴役了?
《道德经》里有句话讲:大成若缺,其用不弊。在老子的眼里,无所不有的状态并不是最好的,甚至是危险的,是可能导致其用有弊”的。反而有缺憾才是更高的境界。
苏东坡讲: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
这个事情吧,很美。美就美在将就上。俩人在千里之外,没别的事情可以干,只能看一个月亮,遥寄思绪。
还有比这更将就的吗?
可它好就好在缺憾上了。或者用今人的话说,好就好在好TMLGB。